Vesper。。。

030 曲水流觞上

日光明媚，暖风和煦，昆仑虚后山，落英缤纷，参天大树，亭亭如盖，山石嶙峋，流水潺潺，一派郁郁葱葱，

可惜，凤九只能站在大殿廊下，忙里偷闲看上几眼，眼见着女君姑姑和战神姑父并肩而去，絮絮低语，自己却是这般事务缠身，无从摆脱，不觉满腹怅然，

当下这般生生把凤九缠住了的要紧事，还真是一件了不得大事，那便是她这辈子的大好姻缘，

众所周知，青丘女君白浅上神，虽然是在十四万多岁的年纪上才终于出嫁，不过人家那可是嫁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也是嫁去了顶好顶好的地方，

对于凤九的婚事，作为亲姑姑，本着自身经历，白浅并不着急，不过呢，凤九的亲爹却是有些忧虑，担心凤九继续和帝君牵扯不清，又或者拖拖拉拉放不下念着帝君的心思，也是担忧她果然也像亲姑姑那样错过了大好年纪，毕竟像战神那般万中无一的乘龙快婿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基本上就是可遇而不可求，故而，责令白浅为凤九安排了声势浩大的相亲之事，就是想要尽快给她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厉害夫婿，

白家二哥一惯说一不二，白浅纵然不大赞成，也只能依着自家二哥的意思，为凤九张罗了相亲之事，这种事，她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却又需得有个信得过的可靠之人，帮着从旁谨慎把关，那等惫懒又狡黠心思上来，这等大事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昆仑墟首徒身上，

白浅在墨渊面前说的很是理所当然，身为昆仑虚首徒，叠风的为人和品行以及能力，有目共睹，本身又是凤九亲爹特别中意的女婿人选，这等事，交给他来把关，一准错不了，于是乎，墨渊也就同意了，

如此这般，相亲这件大事，不仅让凤九困住了，连带着，也把叠风拘束住了，只能日日坐在一旁，陪着凤九一个个看过去，

这般时候，站在廊下看着那边悠闲自在的亲姑姑和亲姑父两个，再想想也不过才勉强挨过了上午，凤九很是有些灰心丧气，不觉唉声叹气起来，

趁着凤九站在廊下眺望的时候，想给她一些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叠风起身离开偏殿，出去转了一大圈，慢悠悠走回来，正好听见凤九与子澜说话，

听子澜说外头还有不少人在候着，凤九长长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与子澜，“接下来咱们这么办，但凡看着没有大师伯这般身量的，也没有大师伯这般相貌的，干脆不要放进来，我老头这方面很挑的，别说是那些个还没有我这样高的，就是比我高了没多少的，一准都是肯定不行，长相就更不用说了，我老头就是中意大师伯这样的，看着远远不如大师伯，或者与大师伯差异特别大的，肯定也没可能，”

眼角余光看见叠风在那边站着，凤九特别走过去，站在叠风身边，和子澜说话，“看吧，就是这样的标准，你看好了大师伯到底比我高多少，一会也好参考，”

都知道凤九的爹出了名的鬼见愁，子澜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记住了两个人的高度差，

凤九伸手比划了一下，“顺便记着我和大师伯这样站在一起看来是个什么感觉，接下来再来的，我都会找个机会带着站在一起，你在那边看着，但凡一看就知道不行的，给我个暗号，这样就能快点，省的浪费功夫，”

说到这里，凤九忽然想出来一个更好的办法，转头看着了看叠风，说了一声得罪，拉着叠风去到柱子旁边站定，摸出随身匕首，利落在柱子上做了两个标记，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则是叠风的，这样一来，待会过来的男子，只需得站在这柱子旁边，在她看来，高矮一目了然，十分便利，

如此这般，下午的速度是快了不少，可惜，接下来好几天过去，也没有筛选出来一个能让凤九老子爹满意的，大家不觉都有点惆怅，

无聊又沮丧，相亲期间，一旦得空，凤九就会伸开手臂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有时候则是听着人家说话就打盹睡了过去，

一开始叠风只是在一旁咳嗽提点，后来只能起身走过去，借着给她续茶，把人叫醒，再后来他干脆就在凤九对面站着盯着，只要瞧出来她又开始犯困，就会拿些个吃食之类过来，总之就是不让她睡着，

这样一来，表面看来，凤九确实兢兢业业，一直都在用心应对那些个来相亲的男子，其实不过就是一日日的看着叠风的脸和样子，也是在给叠风从早到晚盯着看，

这一日，才打发走了几个男子，趁着暂且空闲，凤九站起身来，使劲舒展了一番身姿，正准备好好活动一下，忽然看见那边的子澜一个劲给手势，只得不大情愿的回去坐下，照旧端出青丘帝姬的气度，默然等候，

过了一会，瞧见了来到面前落座的人是哪个，凤九不觉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天族太子怎么也来了？”

这功夫叠风正好不在，凤九四下看了看，仔细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一身玄色衣衫的夜华，吃惊不已，“你这是在昆仑墟中迷路了，走错了地方吧，要去哪里，我这就叫人过来，送你过去，”

夜华不为所动，自顾自倒茶喝茶，凤九看在眼里，先是朝着夜华身后张望了一番，然后又低头看了看桌子底下，

夜华抬眼看来，还是一脸沉稳，凤九只得主动说话，“没见阿离在你身边，有点奇怪，”

夜华看着凤九，瞧见她今日穿的很是郑重，与平日里所见大为不同，淡淡一笑，“这阵子想必把你忙坏了，”

凤九盯着夜华看了一阵子，琢磨了一番，谨慎回答，“你这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中邪了，还是忽然得了身不由己类似梦游那样的毛病？”

夜华没回答，坐在那四下看去，眼神落在那边后山某处，短暂的停了停，随即收了回来，淡淡言语，“过几日九重天上会有宴席，到时候我会让人送帖子过来，你可以借着这个由头，出去走走，免得日日都在这里，无处可去，”

说完这些之后他就起身走了，凤九坐在那，眨巴了一阵的眼睛，瞧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还有那空空如也的茶盏，实在不能相信，夜华这位天族太子，方才来过，

叠风过来，看见凤九发呆出神，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发起呆来？”

凤九转头看来，站起身过来叠风身边，把他拉扯到那位置上落座，俯身过来，低声发问，“你帮我瞧瞧，方才天族太子是不是真的在这坐了一会？”

叠风听了吃了一惊，瞧着凤九那样认真看来的样子，抬起手来，在那茶盏之中倒了些茶水，一只手在茶盏之上一带而过，茶水中当即显现出来了夜华的样子，他看在眼里不觉蹙了眉头，

凤九站在一旁看着，喃喃自语，“看来我没看错，也没发梦，夜华方才确实来过，”

瞧见叠风侧头看来，她拍了拍人家肩头，好心宽慰，“放心好了，没说什么，也没怎么样，就是坐了坐，还说过几日会让人送帖子来，请我去九重天上放风散心，”

叠风听了愈发蹙了眉头，凤九却已经回去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双手托着脸，看向一旁，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阵子，不见她动作，叠风起身过去一看，果不其然，她真的已经闭上眼睛，就这样打盹去了，亲眼所见，他也只能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日复一日，从早到晚都是这般重复单调的相亲，实在令人打不起精神，这般绝望而又沮丧的日子里头，九重天上真的送了请帖过来，写的清清楚楚，请凤九前去赴宴，

这阵子白浅拐带哄骗老神仙去了青丘，昆仑虚中，这等事，自然就是叠风拿主意，不过，稳妥起见，他还是专门去了一趟青丘，当面与白浅说了这等事，

白浅听完之后，站在那一时没说话，过了一阵子才说话，“既如此，那就让凤九去一趟，也好让那些整日里长舌碎嘴的人都瞧瞧，青丘帝姬到底是何风貌，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已经给这等相亲之事磋磨的不成样子，”

白浅走后，叠风站在那没动，躬身行礼，叫了一声师父，墨渊缓步而来，吩咐叠风，“你陪凤九一起去，宴席之上，仔细照看，”

知道凤九酒量一般，明白师父的用意，叠风应诺之后，利落行礼而去，回转昆仑虚，

回去之后，想着白浅的话，也是还有几天才到宴席之日，叠风写了家书回去，让家里头专门送了一套赶制的女子衣裙过来，到了日子，送到凤九面前，让她换上这身衣裙去赴宴，怕她不愿意，假托在白浅身上，说是她的嘱咐，又说今日自己会陪同前往，

听闻是姑姑的意思，凤九乖乖把把那身衣裙穿了起来，穿好之后，在镜子里看了看，觉得挺满意，出门朝着大殿而去，准备和叠风一起动身，

大殿之上，几个弟子都在，瞧见凤九款款而来，不觉都有些惊讶，继而就是赞不绝口，

那是一身红火紧身宽幅衣裙，上半身看起来非常合身，从腰间开始，下半截则是气势恢宏又洒落利落的宽幅层叠裙摆，走起路来，英姿勃勃中透着女子的轻快柔美，微微拉低了一些的领口，越发显得凤九肤白如需，面容姣好，明丽动人，

叠风今日穿的是一套不大常见的浅淡湖水蓝雍容衣衫，与他那昆仑虚首徒和西海二皇子的身份十分得宜，嘱咐了几位师弟几句，当即带着凤九朝着九重天上而去，

九重天大殿之上，眼见着叠风与凤九并肩走进来，一时间众人都安静的很，这般看去，还真是一双相得益彰特别般配的璧人，

这阵子因着叠风一直出面为凤九择婿把关甄选，外头已然传开了，白家二哥，也就是凤九的亲爹白奕上神，对他如何如何信任倚重，又因为凤九日日那样把他看在眼里，给他那样盯着，故而，外头已然议论开了，都在猜测，叠风对凤九这样，到底只是因为与白真白浅的交情，还是存着几分其打算，

宴席之上，落座之后，先过来与凤九说话的是阿离，特别带了一坛子美酒过来，说是父君的意思，一早专门给凤九预备好的，

阿离走开之后，凤九瞧了瞧面前放着的酒坛子，倾身过去，压低了声音，与身旁的叠风说话，“大师伯，要不然回去还是和折颜说说吧，我觉得天族太子这阵子实在不大对劲，没准真是招惹了什么，中邪了，”

叠风看了看那酒坛子，伸手拿过来，没有为凤九倒酒，而是为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遥遥向夜华示意之后，先干为敬，替凤九把这件事挡了下来，

紫衣白发的东华帝君在那边歪着，把这些个场面看的分明，眼神在凤九身上停留了一阵子，不着痕迹移开了去，

酒过三巡，有人上来献舞，据说是帝君的义妹，凤九听了不觉有些吃惊，想不到帝君身上还担着这样的牵扯，又见有被称为魔族公主的女子这般时候款款上殿而来，落座在帝君身边，更是惊诧不已，

看了一阵子那样的歌舞，她倾身过去和叠风说话，“大师伯，是不是普天之下的主动献舞，都是这个味道？”

叠风知道她是在用当初东海缪清主动向天族太子献舞之事，比拟讽刺眼下之人，微微一笑，“有句话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眼下说来，最为适宜，你平日出来走动的少，这样的场合更是鲜少来到，今日正好开开眼界，”

凤九伸手把叠风面前的酒壶拿过来，给自己倒了一点，尝了尝，没说话，侧头看向叠风，叠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来一个小巧别致的酒坛子，递给凤九，

凤九接过来掂了掂，闻了闻，知道是昆仑墟手艺，高兴的很，“还是大师伯想的周到，知道我一准喝不惯外头的这些个，给我带了这个来，”

席间有些个男子慕名而来，想要向凤九敬酒，给一旁安坐的叠风看着，都不敢开口说起，只能各自抱憾走开，

差不多时候，叠风带着凤九告辞退席，夜华看在眼里，带着阿离过来相送，还专门送了一盒子吃食给凤九路上打牙祭，叠风替凤九接过来拿在手里，客客气气告辞而去，

到了昆仑虚山脚下，凤九不想就这样回去，也是不想把夜华给的吃食带回去，索性找了个地方坐下，把那盒子打开，放在一旁，给周围的飞禽走兽分而食之，自己坐在一旁，托着脸发呆出神，

叠风在旁边陪着坐了一阵子，一直不见凤九说话，觉得有点不大对劲，转头看去，瞧见了她脸上显现出来的红晕，才知道她已然喝醉了，方才那样子就是坚持着回来而已，不觉有些叹息，

要带她回去，小女子倾身过来，在他肩头用力拍了拍，“过来给我看看，我老头到底看中了你什么，觉得你好的不得了，”

叠风坐着没动，小女子已然伸手过来捧住了他的脸，仔细看了一阵子，忽然娇憨笑了起来，“放心，你在我的事情上这样用心，日后我必定想方设法努力回报，你是我的大师伯，又和小叔交好，虽然你不大和我老头来往，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地地道道的自家叔伯辈分，往后等你成了亲，有了娃娃，那娃娃就是我的平辈，我一准都会用心照看，帮你看顾好，”

说到这里，小女子着实有些个懊恼，“姑姑说，大师伯是神龙之身，那以后，大师伯的娃娃，肯定不会是狐狸崽崽，不是狐狸崽崽的话，给我照顾起来，还真是有点艰难，不过没关系，我学这些个事情都很快，到时候就算本来不会，也会努力学会的，”

知道她已经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叠风也没在意，要带她回去，小女子拍了拍身上的衣裙，豪爽的很，“这裙子蛮好看的，我挺喜欢，多少钱，回头找姑姑去算，加倍打赏，打从今日起，这裙子就是我的，不还了，”

叠风伸开手臂，利落把小女子抱了起来，稳稳当当朝着山门而去，到了她的寝室之中，把人放下，看了看，准备起身离开，一时不察，给小女子拉住了袖子勾带了去，不得不一只手撑着身子看来，

小女子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拉低了些，哥俩好一般，絮絮低语，“你说，狐狸和神龙一起，到底能够生出来什么样的娃娃，是小神龙，还是狐狸崽崽？”

这一次叠风真是给凤九问住了，不觉蹙眉看来，瞧见她困的迷糊，拉开了她的手臂，放好，坐在床边看着，瞧着小女子一路挪动过来，枕着他的腿，搂着他的腰磨蹭不已的样子，胡乱说着醉话，越发蹙了眉头，

等到房间里头终于安静下来，叠风依靠着石壁，半躺着的姿势坐着，看着躺在身旁，手臂搭上来，搂在他腰间，脸贴在他身侧，呼呼大睡的小女子，想着方才那时候小女子问的问题，沉吟思量之下，忽然生出来一种之前从未去想也从未想过的念头，小丫头该不会是觉得不大容易说出口，特别用了这样的方式，暗示提点他吧？

梦里，睡着的凤九，还在翻来覆去用心思量这阵子她为了打发日子想出来的好问题，那便是，届时，姑姑和战神的娃娃，到底会是什么呢，是小神龙，还是特别招人喜欢的狐狸崽崽？如果是神龙，那会是个什么颜色，如果是狐狸崽崽，又会是个什么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