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sper。。。

09.

白浅的话，宛如在夜华心口重重挥了一锤，震得他几乎当时就要吐出血来，不过就是凭着一点精气神勉强克制压抑了去，却也还是，站在原地，用了哀戚苦楚眼神看着白浅，半点也不掩饰眼神之中的热切纠缠，

若是从前还没有经历这些事的时候，这样的夜华，这样的眼神，必定会让白浅有些不舍，

今时今日，亲耳听闻他方才与润玉说了什么，此时此刻，白浅心头，只有恼怒，那纠缠的目光，让她觉得犹如被疯狂野蛮的藤蔓紧紧缠住，恨不得就此拿出扇子来，利落扫荡了去才算痛快，

从前她不懂得那么多风月之事，也不大明白，为何折颜会说，风月之中的算计，其实也都算不得算计，眼下亲身经历，才知道，一个人，不管不顾起来，可以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又是多么的令人不齿，

身边还有老神仙在，她心里虽然恼火的厉害，也还是不想老神仙给润玉看了热闹，故而直白说与润玉，“我知道你有话要和师父私下分说，眼下就是大好机会，有什么话，与师父直说便是，”

润玉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明白人，方才夜华说出那番话来，他就已经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事，让他生出几分似曾相识之感，故而也就很明白白浅为何这般恼怒，当下也不说话，看着白浅微微一笑，向墨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见着墨渊当先迈步而去，这才落后几步跟上，

不见润玉回来，凤九从桃林深处找了过来，正好看见姑姑怒气冲冲站在那，吃了一惊，又见夜华还在，想了想之后，没转身走开，而是化成了原身模样，躲在高高的草丛里头偷看，

不见润玉和凤九回去那边，叠风找寻过来，远远就看见了躲在草丛里头的红色小狐狸，有些吃惊，又见白浅要与夜华说话，他用了隐身法走过来，去到小狐狸身边，看着那红色的小狐狸很是有些叹息，最后还是一并将她也隐去不见，陪着她在那一起看着听着，

夜华没这样做之前，白浅并未真的想过要让他交出九重天天君之位，虽然，历劫归来，听说夜华已然顺顺当当做了天君，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半分苦楚，不过，后来她也想开了，大约正是因为夜华这番举动，也是因为他做了天君之后并不曾为她做些什么，甚至说过什么，所以才让她看明白想明白，从前的自己到底如何痴傻，如何差点又成了四海八荒天大的笑话，

此时此刻，大约是因为心里头已然气的有些麻木，也许是因为早就已经看淡了所有，她掂了掂手里头的扇子，告诉夜华，“这是最后一次我与你这样说话，为的就是让你明白，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你们算计了我的事，不会就这样轻而易举过了，你若是觉得不能对你的家人如何，那便交出你得到的九重天天君之位，否则你我也就只能在九重天大殿兵戎相见，”

夜华低低言语，“我以为你明白，明白我对你的心，也明白我这阵子的苦衷，在你看来，或许我怎么都不该继承这天君之位，可是你也该从我的角度想一想，即便不去继承这天君之位，我又能如何，没有这天君的位置，我只会更没办法保护你，也没法子稳住局面，让你能够平安归来，”

听了这个话白浅真是生气的很，根本就是懒得再去与这等匪夷所思之人说话，也是实在不大明白，从前那些时候，她怎么就没看明白也没想明白，这人心里头念着，从来都只是那个九重天天君之位，并无其他，

眼见着白浅转身要走，夜华在身后哀切言语，“那时候，长海与鲛人族作战，我是真的想过也打算好了，准备诈死，离开九重天，和素素一起隐居人间，一家人长长久久，和和美美，再不分开，”

事到如今，白浅实在不大明白，为何夜华还能这样堂而皇之的提到素素，

她转过身来，看着夜华，冷冷言语，“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你一句真话都没有，直到现在，你居然还能这样提到素素，你对素素是个什么心思，什么打算，就算旁人果然不知道也不清楚，你这样理所当然，冠冕堂皇，都不会觉得良心有愧，都不会觉得心痛难言么？

她冷淡了声音，“你明知道素素只是个凡人，明知道仙凡有别根本没得久长，也知道招惹了她会给她带来多少苦痛，你也还是毫不顾忌的那样做了，当初你把她扔在那样的地方，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还不够，后来还为了莫须有的罪名，亲手挖了她的眼睛，夜华，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提到素素？”

夜华看着她，要说话的时候，白浅忽然真的一扇子扫了过去，夜华当即从她面前给扫的飞了出去，落在了桃林之外，忍耐不住，终究还是吐了血，

白浅跟上来，走到桃林之外，准备一扇子把他送回九重天去，阿离忽然跑了过来，挡在夜华身前，问白浅，“娘亲，你为什么要对父君动手？”

白浅眼神扫过，看着阿离，心头越发着恼苦痛了些，神色淡淡，“我不是你的娘亲，你的娘亲叫做素素，是个凡人，早就给你的好父君生生逼得跳了诛仙台，尸骨无存，而今站在这里的，只有青丘女君，白浅上神，”

她看着伸开手臂搂着阿离的夜华，神色不变，“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日子到了，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我必血洗九重天，让你这等昏聩之人青史留名，受万世唾骂，”

这些话说完，她果断一挥扇子，将那父子两个一并扫荡了去，直接送回九重天，利落发话，“十里桃林也是青丘地界，我既然说过，从今以后，不容你踏入青丘半步，便不会再让你出现在十里桃林，如敢再犯，休怪我青丘与你九重天翻脸无情，”

她转身回去桃林之中，赶着去找老神仙说话，并不留心周围，

等到白浅走的不见踪影，叠风撤去隐身术法，看着身前趴在树干上的小女子，“看也看了，听也听了，这回总可以回去了吧，”

凤九转过身来，一本正经说话，“自然要回去，我要赶紧告诉毕方，若是那父子两个再来，只管挡在外头打回去就行，”

桃林深处，几个人坐在一处，润玉已然从墨渊口中听说了其中的原委，

被折颜问道是否要恢复那些记忆，他沉默了一阵子，然后说的很是坦荡果决，“诸位一片好意，在下心领了，想来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既然我已经把那些过去全部忘记，那便是天意使然，眼下自然也就不该再去想要得回，不瞒诸位，别说是那些记忆，便是在下这条性命，若是没得法子可想，只能如此，在下也不想逆天而为，垂死挣扎，于其浑浑噩噩，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顺其自然，心平气和，”

折颜看了看墨渊，转头说与润玉，“你如今这个状况，正该好生修养，小五的那些个事，不妨置身其外，”

润玉笑道，“人生在世，有所为也有所不为，在我的境界之中，我想做的，全都已经做到，眼下唯一念着的，便是那时候欠下白浅的殊胜恩情，即便时间有限，我也还是想要为她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从容笑道，“我是个局外人，便是果然由着心思做了什么，乱了棋局，他日诸位收拾起来，也是驾轻就熟，轻而易举，既如此，这等事，不妨就让我来做个彻底了断，也好一了百了，再无后患，”

墨渊沉默不语，折颜于是问他，“你要如何了断？”

润玉淡淡一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再恰当不过，”

白浅来到之时，这些个紧要大事已然说完，折颜和白真起身走开，叠风过去老神仙身边，看样子是有话要说，师徒两个于是也走开了，凤九看在眼里，自然也溜了，只剩下白浅和润玉两个，仍旧在树下坐着，

没有了旁人，润玉先心平气和向白浅道歉，“这阵子，情非得已，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白浅侧头看来，先是有些不解，继而明白他说的事叫她浅浅的事，随意挥了挥手，“算了，我知道你另有图谋，我一个十几万岁的老神仙，总不会真的和你一个不到两万岁的娃娃斤斤计较，”

润玉侧头看来，“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和一个才几百岁的小娃娃过不去？”

知道他说的是阿离，白浅沉默了一阵子，然后才淡淡回答，“也不是过不去，大约就是不想再去看在眼里，每次见到阿离，就会想起素素那段日子，想起素素那时候经受的苦楚和折磨，可惜，这些事，阿离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只知道，他的亲娘是个卑微而又不被人待见的凡人，”

润玉看着她，“即便不知道那些，阿离也还是很希望一家人可以团聚，在他心里，就算没有了婚约，也还是当你是他的娘亲，即便这样，你也还是要弃阿离于不顾？”

白浅侧过头，看着桃林深处，过了一阵子，淡淡说来，“你不了解夜华，也不了解阿离，对阿离来说，我不是素素，不是他的凡人娘亲，我是青丘女君，白浅上神，在他和夜华看来，眼下就是最好的局面，我是素素，也是白浅，或者说，我过去曾经是素素，眼下却是白浅，这就是最好的局面，正好周全了所有，也抹去了所有，”

她转过头来，看着润玉，“我不认阿离，不想再去生出纠葛，说白了，就是不想让那些人轻而易举如愿以偿，也是不想亲者痛仇者快，伤了师父的心，”

润玉眼神落在那镯子上，“看来我猜的不错，这镯子，确实就是你师父给你的，”

白浅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轻柔摸了摸，淡淡一笑，“不错，这确实是师父给我的，那时候，多亏了这个镯子，我才能够平安归来，也是多亏了这个镯子，我才能想着，无论如何，都还有师父在等着盼着我回来这里，所以我就该为了师父好好的，方方面面都要好好的，”

润玉和暖了眼神，“你能明白这样的道理，我很欣慰，也很放心，”

迎着白浅看来的养神，他温文尔雅的笑，“墨渊上神这样的上古尊神，世间罕见，来到这里之前，我生平所见，无人可以与之相提并论，便是这里的东华帝君，折颜上神，在我看来，比之墨渊上神，仍旧欠缺了几分，或者说多了几分，你能和墨渊上神心心相印，互许终身，作为朋友，我很为你高兴，”

白浅斟酌了一下，提到了锦觅，也提到了那些被她抹去的记忆，润玉不过微微一笑，“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得失荣辱，一念之间，这番忘记，对我来说，焉知不是另外一种得到，因着忘却，反而得了自由自在，再无负累沉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天意如此，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强求，”

白浅看着润玉，忽然想到一个了不得主张，“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得到一些纯粹修为，帮你得回失去的寿元，就是需得劳动你再去动手比划一番，杀了那四头畜生，”

润玉还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白浅已然起身找折颜去了，嘴里说着，“折颜，我想到法子相助润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