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sper。。。

08.八拜之交

白飞飞独自思量很久，还是不记得曾经与独孤老爷的这位管家有过关联，然而那隐藏克制的眼神实在太过热切，让她无法忽略，她歪在榻上，苦苦思量，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大有玄机，想不明白总是件不安稳事，可是她想来想去都没有印象，只能安慰自己说，没准是因为上次被她荼毒记了仇，刚才看过来的眼神极有可能就是要想法子报仇的兴奋激动，

独孤老爷非常守信用，第二天果然打发了人来下聘，来的还是昨日的那位管家，还是那样死人一般空洞无物的目光，态度倒是恭敬的很，毕恭毕敬呈上了礼单，让白飞飞过目，又低着头回禀，老爷已经交代过，白宫主想要什么，尽管写在单子上就好，

白飞飞像模像样的拿起来过目，有些东西她大约认得一些，知道是值钱的玩意，有些东西则是真的不晓得是什么，好在她一向沉得住气，面上又总是那么冷淡，随手把礼单搁在一旁，相比礼单，她现在对这位管家更有兴趣，那管家只是低着头站着，并不肯抬起头来，白飞飞也就越发确定，他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和她息息相关，

她这里全神贯注研究面前的人，旁边伺候的上官已经不动声色把礼单拿起来看过，大约是白飞飞看着管家的眼神太直勾勾，上官恭敬有礼又把那份礼单拿着举到了白飞飞面前，白飞飞不明所以的看过去，上官背对着管家用眼神示意着礼单，她于是明白，她应该在礼单上写点什么，她拿起那份礼单走了出去，还毫不隐晦的让上官跟着来，只留下管家一个人候着，

到了她自己的屋子里，拿起笔来，问上官，要添上什么，上官好像早有准备，竟然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他将这张纸摊开放在白飞飞面前，白飞飞看了一眼，很吃惊的问他，这些都要写上去么，上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白飞飞马上把笔一放，起身让出了位置，很爽快的对上官说，你来，我眼神不好，也不耐烦写字，

上官听话的很，也不推脱，坐在那很快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整整齐齐写在了另外一张纸上，白飞飞拿起来看了看，发现都是汾阳城里的铺面，她转头看了看上官，上官一脸风轻云淡，她转过头又看了看，凭借着非凡的记忆力，那些铺面的位置在她脑海中精确定位，她马上明白，这些铺面都是昔日明里暗里隶属于连云山庄里那位公子爷的，她有些探究的转头看着上官，上官还是那样四平八稳的样子，不咸不淡的说，这些都是昔日千面公子的产业，一向经营有道，油水也厚，不该落在外人手里便宜了别人，再说那些人也不晓得如何善加经营，

白飞飞没说话，只是把那张纸还给了上官，上官麻利的把这份刚写好的清单和礼单合起来放在了一起，白飞飞摆了摆手，让上官拿出去给那位冷面管家带回去，虽然不知道独孤老爷看了这清单是个什么心思，能给多少，不过上官说的有道理，不该就这样轻松简单的便宜了别人，即便上官是借着她的手来为他自己铺路，只要昔日王怜花的那些产业能好好经营下去，她也不在乎，因着上官的这番提醒，有些旧日的恩怨又一次清晰浮上心头，她摆弄着桌上的镇纸，冷冷的笑，她既然答应了柴玉关让朱七七用什么样的身份去死，那就先得成全了让她去死这个大前提，否则要身份名头有什么用呢，她瞧着眼下的这位独孤老爷看仁义山庄似乎也不大顺眼，正好，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那件让她特别不痛快的大事一起办了，只要独孤老爷把这件事给她办了，她也不介意做个货真价实的独孤夫人，

独孤家办事有条不紊又极有效率，不过是三五天功夫，大婚所有需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停当，江湖上也有了些七七八八的传言，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只看独孤老爷的年纪大家就已然觉得不太可能，按照独孤老爷的年纪，别说是正室夫人，就是孩子说不定都已经有了多少，多半不会再大张旗鼓娶白飞飞这样一个女子来做掌门夫人，且不说她素日和那位才死没多久的快活王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是她眼下正在从事的这份营生，也不是那么光彩大方，她又是个出了名的黑道人物，出手向来狠辣无情，从前有快活王做后盾撑门面，大家也无可奈何，如今这颗大树已经轰然倒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寻仇，如今这偌大的场子里，只有白飞飞一个人坐镇，色使都已经没了，要动手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谁知道以后又会是个什么局面，

可惜，凡是来场子里找麻烦的，都被独孤家的人马狠狠打发了，大家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时候，独孤家那位出名的冷面管家居然亲自到了场子门口侍卫，他不仅自己过来，还带来了整整一队人马，前呼后拥的在场子周围守卫，有知道深浅的说，这一队人马是独孤老爷的亲卫，战力非同一般，就是当初了结快活城的时候，也不曾出动过整队人马，不过是拉出来几个差不多的意思意思，就已经将快活城的追风铁骑收拾的七零八落，如今这样的场面，实在惊人，不晓得是真的来护卫呢，还是明摆着要把这位昔日快活王的爱将困死在场子里不得脱身，正这般七七八八的猜测着，就看到白飞飞穿了大氅走出门来，一辆独孤家的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她一出来，那位冷面管家就亲自过来伺候她上车，而后又亲自坐上了车夫的位置，载着白飞飞扬长而去，大家一时看的目瞪口呆，

白飞飞是去赴独孤老爷的邀约，本来独孤老爷说的是自己过来这里找她，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地方，如果不发生意外，大婚已经没剩下几天，从情理上来说，不好再让独孤老爷出现在这样的烟花之地，有些面子还是要周全的，再说她今日也是想跟独孤老爷提出一个比较过分的要求，如果谈不拢，选在中立的地方，彼此也都比较方便抽身而退，不会太不留余地，其实她也是不想独孤老爷心情不好发作起来伤了她手底下的人，谁知道这样的大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贵脾气，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是全无可能，万全起见，她主动提出换个场合，于是改在从前她和独孤老爷见面的地方，她这就是往那去，

见了面，她既不喝茶，也不脱大氅，就那么站在院子里，拢着手，心平气和的提出了自己那听起来就很过分的要求，她希望大婚当天独孤老爷可以陪她去仁义山庄帮她把她的牌位拿出来当场毁掉，她说的很轻松很平淡，好像就是一般家常要求，独孤老爷站在她面前不远处，背着手，平和沉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才板着脸问她，为何从前不让柴玉关替她把这件事情办了，为何今日才想起来提出这样的要求，

白飞飞平静回答，柴玉关没有这样的资格，他又不是我夫婿，为何要帮我去做这样的事，再说了，天下人都知道，沈浪就是死，也不会让柴玉关进入沈家祠堂，除非他要柴玉关在沈家列祖列宗面前以死谢罪，不过，据说沈浪和朱七七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我觉得沈浪未必会对柴玉关有这样的心思，再怎么说柴玉关也是朱七七的生身父亲，是朱七七的亲爹，沈浪和朱七七成亲之后，柴玉关自然就是沈浪的岳丈泰山，沈浪那样的人，有所为也有所不为，这一点独孤老爷应该比我这样没见识的小女子看的更明白，

独孤老爷定定的看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提出来的第二个问题，

白飞飞叹了口气，本来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逗着我玩，没想到你还真的来真的，这几日上官和你的那位死人管家来来去去的回禀，我瞧着大婚的事已经操办的七七八八，想来你应该不是喜欢当场悔婚让天下人看笑话的那种人，所以拿出来说说，你要是觉得我这是无理取闹，那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就算了，我的名声不好，跟你这样大门大院的独孤家也不是很相配，

独孤老爷带着笑意走过去，拍了拍她肩头残留的雪花，温和了声音表情说话，来了也不进去，非要在门口把这些怄人的话都一股脑说出来，看来今日就是来诚心找麻烦表示不愿意的，之前写了那么长的单子过来，半点也不饶人的气势，也是同样的意思吧，

白飞飞只是站在那里温婉的笑，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已经学会了不想说话的时候就这样贤良无害的笑，独孤老爷伸手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屋子里面走，进了屋，亲自动手给她取下了斗篷，拉着她过去暖和舒适的地方随意坐下，白飞飞四下看了看，这样的地方还蛮合她的心意，不是床也不是榻，而是整个高出来的一大片类似地席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是摆着一张不大不小的矮几，放着一些酒水零嘴，烛火摆在房间角落里的高处，柔和的影子投下来，让她觉得安全又放松，她转圈看着周围，想找一个可以舒服依靠的东西来靠着，独孤老爷已经在她身边坐好，瞧着她那个样子，二话不说将她揽过来让她依靠在自己肩头，白飞飞没拒绝，只是侧头瞧着他，

独孤老爷的相貌生的很好，就是按照白飞飞这样挑剔的眼光看来，也觉得他生的很好，尤其是那双手，着实让她欢喜，她也不见外，依靠在他肩头，将他的手拉过来细细把玩，两个人之间明明没有说话，却好像已经说过了千言万语，她明白，现在两个人这样，说明她提出来的要求他都会认真去为她做到，一想到终于有人愿意这样大义凛然又名正言顺的出面去仁义山庄为她解决那件事，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暖意，身姿也就柔软了一些，后来渐渐换成了躺在独孤老爷腿上的姿势，专心听他说话，他的声音很好听，让她觉得很安心，

回去的时候算是有点晚，独孤老爷很是有些舍不得，不过也没有出口留她过夜，要上马车之前，她站在门口看了独孤老爷一会，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独孤老爷脸上浮现几分无奈的苦笑，知道她是在笑话他恪守那些个清规戒律半点出格的事也不做，都已经这样还不肯出言留她，不过，既然他不说，她也不会主动留下来，她对他，还做不到那样，所以她很利落的上车回返，最后也没有再掀起帘子来跟独孤老爷含情脉脉，马车走到差不多的地段，她就让车停下来自己下了车，让马车回去，自己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华灯初上的雪夜，她想一个人呆一会，

穿过热闹的街市，回到场子里头，换了一身轻便暖和衣服，照旧开始日常巡场，上官也照旧跟在她身边，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那样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跟着她，他走在她身边落后一步的位置，陪着她整整转了一圈之后来到最高处，两个人一起默默看着下面，白飞飞和上官心里都明白，能这样两个人一起巡场的日子已然所剩无几，她站在那似乎沉思了许久，终于将那个大胆的决定说出了口，她问身旁的上官，我嫁过去之后，也还是需要信得过的人手，你要不要来我身边做内院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