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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头很多,很多,很多。

【飞天】七月流火 09

09.九泉之下

大约是真的没有想到白飞飞会有这样一问,上官很是惊讶的转头看着她,白飞飞脸上一派从容宁静,看见上官看过来,于是也就大大方方看过去,上官脸上扎扎实实不掩饰的惊讶,声音里有极力克制的颤抖,我不会武功,去了那样的地方可能也只会给你添麻烦,

白飞飞微微一笑,有武功未必平平安安,没有武功也未必就一定碍手碍脚,如果武功好就能长命百岁,那这个世上估计早就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老不死的,可惜到现在,据我所知,并没有什么人能够做到,反倒是那些有头脑的聪明人,才能真的做到百折不挠坚持始终,你是聪明人,我也不说糊涂话,从今往后,这江湖基本上已经是独孤家的天下,就算是沈浪的仁义山庄,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我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独孤老爷最终的目标并不是昔日的那位快活王,而是仁义山庄的沈浪,这样的局面之下,我来为你牵线搭桥,让你往后能够仰仗独孤老爷这颗大树,你好歹跟了我这么些日子,我总不能辜负了你这番忠心伺候的心意,再说人有旦夕祸福,如果哪一天我横死荒野,你也可以照样凭本事安安稳稳过日子,

上官看着身边这个饱经沧桑却还是那么一脸纯净的女子,心头涌上说不出来的亲切感觉,他很想就在这样的时候把心里头所有的秘密一股脑的说出来告诉她,却又担心让她从此心中有了牵挂乱了阵脚不能尽情发挥,只要熬过了大婚的这个关口,过去的那些事就都可以算是做个暂时性的了解,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把那股子倾诉的念头压下去,忽然听见白飞飞轻描淡写继续说下去,我曾经答应了宋大哥,时候到了就去和他团聚,你是宋离的旧人,我也不怕将身后事托付给你,过些日子,我会把地图画出来给你,等到我死以后,你把我的尸体焚化,按照地图上的方位,找到地方,把我葬在宋大哥身边,如此,九泉之下,我也可以瞑目了,

上官大吃一惊,未曾想到她已经存了这样活不长的念头,情急之下反手扣住她手腕,厉声逼问,是不是柴玉关在你身上动了手脚,还是他传授给你的武功与你本门心法相克,损了经脉?

白飞飞也吃了一惊,愣愣看着面前忽然之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上官,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不是惊讶于上官的失礼和僭越,而是惊讶于这一瞬间上官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她不知不觉想起来昔日的一位故人,现在,就算是沈浪,也未必能够这样与她说话,大约能够这样疾言厉色对她的,也就只有那位昔日的故人,她心思恍惚了一下,回神过来上官的手指仍旧扣在她手腕上,正在给她诊脉,她挣扎了一下要避开,居然没能摆脱,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眨了眨眼,不能相信的又动作了一次,还是被上官牢牢的扣着手腕,她目瞪口呆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男子,这手法她再熟悉不过,从前她也曾经这样被拿住过一次,也是这般无法摆脱,她才想要问他如何学会了王怜花的拿手好戏,面前的人已经变化了声音,叹息着说,飞飞,你这身体,再不好好调养,早晚要给自己惹来祸事,

天打雷劈也不过如此,她怔怔看着面前的人,好半天魂飞天外说不出话,第一个念头是,真正的上官已经死了,面前的这个是色使山佐天音假扮的,可是如果是山佐天音假扮的,为何这时候忽然用了王怜花的声音说话,她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虽然有种发自心底的强烈愿望让她想让面前的人是王怜花,却也有另外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阻止她这样去想,万一不是呢,万一只是她这个疯女子的痴心妄想呢,万一只是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试探算计呢,她觉得自己承受不起栽进去的后果,故而只是呆愣愣的说不出话,面前的上官苦笑着看着她,飞飞,我本来想不说破不让你知道的,毕竟你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句话听在耳中,惊雷滚滚却又证实了错不了,当初王怜花就是这样跟她说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姐弟关系,白飞飞什么话也没说,果断拎着面前的人退入身后的小小门廊之下,隔断了外头可能看过来的目光,因为太用力,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牙齿都在打架,根本没法子好好说话,上官扶着她的手臂,她只能用手指着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面前的上官诚心诚意的对她说,飞飞,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很混蛋,做的都是不可饶恕的混账事,

白飞飞很奇怪自己居然没有当场昏过去,她只是觉得心都缩成了一团,经过了那么多,她从未指望老天爷还能让她剩下什么,她没有徒劳尝试去摸上官的脸,如果是王怜花,必定不会有那样明显的破绽,她只是有些瑟缩的看着面前的男子,好像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做错了事的小孩子,忐忑不安的等着大人发落,好半天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说话,方才你说我的身体不好,我的身体怎么了,

上官平静看着她,身体怎么了你自己清楚,你只是视而不见,日日把自己埋在酒坛子里得过且过,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又何必会每个月都受那样的罪,还瞒着不说,也不看大夫,

白飞飞没想到他会扯到那件事上去,满不在乎的说,也算不得什么,最多就是生不出来,我这样的人,本来也做不得人家的好娘亲,这样也算是老天爷有眼,免得再磋磨了别的人,

上官深深看入她眼中,从前生不出来自然是好的,往后却不行,这位独孤老爷不是柴玉关,你既然要嫁过去做独孤家的夫人,一直无所出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该生还是要生,只要生了儿子,就再也没有人能为难你们母子,

白飞飞沉默不语,真的会那么简单么,这些事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懒得去想,也是不在意吧,她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独孤老爷为何对自己这样坚持,可是她也明白,有些事,是她和柴玉关之间的秘密,有些事,除了已经死去的柴玉关,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从前柴玉关一点点仔细说给她听的时候,她从未在意,也没有想过还有可能用得着的那一天,现在想来,大约柴玉关心里很明白每个人都是要死的,而且,他那样的人,意外身故的可能还要比别人更大一些,她的心思才转到这里,上官已经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独孤家家大业大不太平,你嫁过去之后,要扎扎实实把可以抓在手里的把握住,这样才对得起你这幽灵宫主的名号,

她心里忽然就放松了也踏实了,这样的话,这样的口气,普天之下,只有王怜花能够在她面前坦然自若说得出,她自然知道不加掩饰的王怜花是个什么样子什么心性,于是知道,这个瞒过了所有人眼睛的上官,这个明晃晃的宋离旧部,居然真是千面公子王怜花假扮的,她很想问真正的上官哪里去了,又问不出口,事到如今,她也不是那么的关心那位真正的上官哪里去了,她也更加不能去想这些日子以来这位上官都为她做了什么,她忽然有点抬不起头来,很怕王怜花问出她回答不了的问题,不过王怜花并没有说这类让她为难的话,他只是言简意赅的说,我会想法子顺理成章的陪着你,不让别人起疑,更加不会让那位独孤老爷多心,

白飞飞明白他的意思,在这里他只是她的手下,因着宋离的那层关系,也不会有人多想什么,去独孤家做内院总管则是大大的不同,到底男女有别,如果不是有特殊的关系,难免会让人想到别的事情上去,她没问王怜花打算扮演上官到何时,只是简单的说,这件事我会处理,我会让任何人都说不出来一个多余的字,她抓紧时间和上官说了自己对大婚提出来的要求,上官听了沉默不语,暗影之中,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上官轻轻说出了两个人的疑问,这位独孤老爷,这样的事情也面不改色应下来,莫不是和昔日的九州王沈天君有什么关联?

那天晚上之后,白飞飞一下子觉得背上轻松了许多,她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游手好闲的状态,也还是常常的被人看见手里拎着酒坛子一个人在无人的地方喝酒,就这样,日子不知不觉过去,还真的到了约定的大婚的日子,一大早上官带就带着各式各样的人拿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进来,她看着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花,头皮紧绷的一跳一跳的疼,扶着头很是无奈的问上官,什么意思,是要我这个老鸨就从这里上轿出嫁么,

上官冷冷回答,你自己的脸面可以不要,独孤老爷的脸面却还是要的,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是纳妾还勉强凑合,从这里出嫁去做人家独孤家的掌门夫人,你也真说得出口,

于是乎白飞飞几乎是闭着眼睛由着那些人把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面目全非的样子,都收拾好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认不出来那还是她自己,那么的妩媚,却又那么的不可亲近,那身大红的衣衫穿起来,好像今日出嫁的不是她这样的江湖女子,而是一国之母,天子的皇后,在镜子里她的目光和身后不远处的上官遇上,从上官的眼神里,她看出来这妆容和嫁衣都是上官的手笔,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今日要办的那件大事,明白了上官的意思,面上也就端肃冷淡下来,真真的入了戏,

她是从昔日的快活城出嫁,排场不是一般的惊人,大家都说,不仅从前的那位气使宋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的这位气使旧部,也是人中龙凤,这样大的场面,居然丝毫不乱,难怪能够被白飞飞这样的女子看上收来做了结拜兄弟,这样隆重大气的队伍到了独孤家主院,独孤老爷自然也是非常满意的,这一次他没有拘泥于固有的礼数,亲自出来迎接,亲手打起轿帘,把白飞飞接了下来,她才出来轿子站定,就被独孤老爷一把抱了起来,接下来也没有一般大家大院冗长繁杂的仪式,他就这样将她一路抱着到了正堂拜了天地,这些仪式都结束之后,她被送入洞房,独孤老爷随后过来掀开了她头上的盖头,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似乎都对对方的样子很满意,独孤老爷叫了一声来人,马上有人捧着衣服头饰进来毕恭毕敬站着,独孤老爷笑着说,等你换好了衣裳,咱们就出去转转,

白飞飞心领神会,明白是要去办她那件大事,她站起身,走到屏风后面伸开手臂,开始被伺候着更衣,

到了仁义山庄门口,她被独孤老爷扶着下了马车,沈浪和冷家兄弟都出来迎接,沈浪和白飞飞的目光一碰就转了开去,独孤老爷也不兜圈子,直说今日是要在沈家祠堂里办一件大事,沈浪面色沉郁,应该是已经想到了所为何事,自然出口回绝,独孤老爷也不多话,只是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物件,轻轻抬手扔给了沈浪,沈浪一把接住,看过之后大吃一惊,冷家三兄弟一眼望去也瞬间变了脸色,认出来那是昔日九州王沈天君的独门印信,从不离身,持有此物,如同沈天君本人亲临,一片沉寂之中,沈浪不得已让开了路,一众人就这样沉默着到了祠堂门口,冷家三兄弟开了门,独孤老爷也不去看沈浪如何,当先走了进去,白飞飞在门外站着,没有半点要进去的意思,沈浪看了看白飞飞,转头走了进去,片刻之后里头似乎起了争执,白飞飞站在外头,不觉带上了些幸灾乐祸的快意,冷家三兄弟要进去,被独孤家的冷面管家拦住不许,说这是独孤老爷和沈庄主的私事,其他人无权插手,冷大转头去看白飞飞,她一片不关痛痒,好像今日这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时候独孤老爷已经拿着牌位走了出来,隔空把手里的牌位拿起来给她看,她看的真真切切,确实是传说中属于她的那一块,独孤老爷瞧见她已经确认无疑,于是手上微微用力,那牌位顷刻间就化成了粉末散落在地,不复存在,白飞飞看了快活的很,面上马上带了笑容,她婷婷袅袅的向独孤老爷福身行礼,用了悦耳柔和的声音果断叫了一声老爷,独孤老爷身形一动已然到了她面前,拉着她起身之后,手就落在了她腰间虚虚环着,沈浪追出来,看见这场面,很是气恼,请独孤老爷说清楚到底是何道理,这时候白飞飞只是低着头温婉的笑,暗自称赞到底还是老江湖,按理说,需得先来办完这件大事才能回去拜堂成亲,故而这时候沈浪追究起来也算是合情合理,因为她白飞飞毕竟还没有正式嫁给别人,沈浪就是和独孤老爷动手,也算得上情有可原,可惜呀,来这里之前她已经和独孤老爷拜过天地做了夫妻,那么独孤老爷的这番行为就是理所当然,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妻子的牌位摆在别人家的祠堂里呢,尤其是,她还是这样一个活生生好端端的大活人,只不过,接下来的才是重头好戏,她和上官都格外上心的等待着,想知道独孤老爷今日在这件事上头如何摆平沈浪这样一个刺头,

独孤老爷没有直接回答沈浪,站在白飞飞身旁,只是用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看着沈浪,沈浪到底是个聪明人,话锋一转,请问独孤老爷,如何会有家父九州王沈天君的独门印信,

独孤老爷沉默了一会才说,不为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既然从不离身,那么在我身上随身携带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沈浪还转不过弯来,上官已经神色一动变化了眼神,白飞飞听了这话也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从脚下直直涌起,她慢慢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人虽然还没动,脸上却已经变成了震惊哀痛的神色,独孤老爷抬手从自己脸上取下来一张非常精致的人皮面具,露出来另外一张更年轻也更加英俊好看的脸,正是昔日名震天下的九州王沈天君的样子,大家都死人一般的看着不动,冷家三兄弟并沈浪四个人都好像瞬间成了活死人,独孤老爷没去管别人如何,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白飞飞,柔声对她说,飞飞,对不起,夫妻之间不该有所欺瞒,是我对不住你,如今这张脸,才是我本来的样子,

白飞飞冷冰冰眯着眼睛看过去,一脸煞气,面色苍白,她才要从他怀抱里退开,被他用了些力气搂住不放,她心头一片惨淡茫茫然,根本不知道该要如何是好,不是嫁给了独孤家的独孤老爷么,如何就变成了沈浪的亲爹沈天君呢,她心神散乱,下意识看向一旁不远处的上官,瞧见上官也是一脸的吃惊,白飞飞于是知道,上官大约早就看出来独孤老爷是易容了的,却也没想到,人皮面具下面藏着的,居然是沈天君的真容,

这时候,她人虽然还那样被独孤老爷揽着站着,心却跳的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无论是当初眼看着宋离断了呼吸,还是从了柴玉关的破身之痛,都比不上如今的这番绝望,她怎么就千挑万选的嫁给了沈家人还嫁给了沈浪的亲爹呢,无限的绝望无底深渊一样扩散开,白飞飞身子一晃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最后一个念头想的是,这下子,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见到那些昔日的故人,也彻底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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