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sp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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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水随天去秋无际

那一夜对所有的人来说似乎都特别漫长，漫长的几乎不会成为过去，终于等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尘埃落定，该了结的，冥冥之中自有一份天注定，该发展的，山长水阔，各自都有各自逃不开的命运，快活城里的是是非非，就这样悄然无声的成为了众人心头的过去，只不过，对有些人来说，从今往后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可是，对其他有的人来说，却意味着所有的终结，再也没有了任何再续前缘的可能，

白飞飞这一夜几乎没有说过话，确定了快活王的死讯之后，她并没有表示出别人预想中的狂喜，整个人只是怔怔的坐在那不动，神魂好像都已经离开了身体，快活城上下所有活着的人都在眼巴巴的指望宋离主持大局，即便是这样看似几乎不可能分身的时候，宋离还是搁下了手头所有的事，只是陪在白飞飞身边坐着，他把这似乎已经魂飞魄散的女子搂在怀里，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搂着她不放开，一直等到她困倦疲乏的闭上眼睛就这般在他怀中睡着，他把白飞飞安置在自己处理事情的书房里，就在离自己不远的软榻上，用了一扇屏风将她与外界隔绝开，不仅在軟榻周围的角落里燃着灯火，还点了一根安神香，他就在屏风外头不远处处理那些棘手的事，人来人往的空隙里时不时转头看去，瞧见白飞飞还安生的睡着，就觉得沉稳又安详，只要有她在身边这样陪着，他就还可以做那威风八面的气使大人，并不会因为快活王的死去而崩塌沦陷，

朱七七醒来一直疯疯癫癫的，语无伦次，根本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浪和朱爷两个守着她，熊猫没过来，一直在那边帮衬着宋离，可是，就在偶然过来过去的空档里，熊猫还是听见了朱七七的三言两语，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经过应该是这样的，她不甘心就那样被沈浪抛在身后，跑到快活城里来找人，神仙居里没人，她于是就去了花房，只不过她去的时候实在不是很好，按照熊猫的推算，那时候宋离已经带着白飞飞不见踪影，他和沈浪也摆脱了和快活王的缠斗各自在暗处躲着，朱七七大约就是这样的时候进去的花房，他和沈浪正是在她进去之后才得以安然脱身，因为快活王发现了朱七七，朱七七先去的是从前天音的暗房，她就是在那里捡到了白飞飞曾经拿在手上的簪子，她说的含含糊糊，说因为是快活王的，不过那簪子无论是款式还是材质，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快活王的，熊猫觉得，朱七七可能以为是沈浪的，这才带在了身上，然后，她就在那石台的房间里遇到了快活王，精神恍惚的快活王瞧见这般一身大红嫁衣的朱七七，错把她当成了从前的那位朱夫人李媚娘，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发生了，朱七七在狂乱惊吓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用手里的簪子伤了快活王，等到沈浪和熊猫再找过去的时候，已成定局，朱七七已经失了清白之身，快活王却也失血过多成了死人，

奇怪的是，这一次沈浪却不曾对朱七七格外体贴安慰，他只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手里还拿着一串珍珠项链，这项链是白飞飞随手从天音的暗房里带出来的，本来是打算紧要关头拆散了当做暗器使用，后来没用得上，就这般松松的绕在手腕上，方才给小泥巴看见了才认出来原来是朱七七的东西，说是已经丢了很久，还问是在哪里找到的，沈浪瞬间苍白黯淡了脸色，之后就一直不曾开口说话，朱七七这么个慌乱的样子，好像谁都不认得了似的，只是念着沈大哥，沈浪却也不曾像从前那样安慰她，朱爷看着觉得很是心酸，以为沈浪也和其他的凡俗男子一样，在意朱七七失了清白身子，

沈浪沉吟许久，才叫来小泥巴问清楚朱七七的这串项链是何时发现不见的，小泥巴不疑有他，实话实说，有问必答，熊猫却从旁听出了不对，沈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冷大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熊猫很是前思后想了一番，眼中渐渐涌起从未有过的厌恶憎恨，他终于明白了朱七七如何能够这样想当然的找到花房那样的地方去，只因她本来就是常来常往的，天音一向待她亲厚，却不曾想到已经亲厚到这样的程度，就连这样的地方也舍得带她一起过来，一想到朱七七曾经和天音一起目睹了不知道多少妙龄女子丧命，熊猫就委实觉得恶心的想吐，也才明白了沈浪为何这般沉默不语不亲近，这样的事，着实已经超过了沈浪能够担负的底线，就连冷大的脸色都格外冰寒肃穆起来，如此一来，朱七七恐怕是再也不可能成为仁义山庄的当家主母，她的心里，委实是没有是非黑白的，

白飞飞睡醒的时候宋离正好不在，巡城去了，她于是起身出去，一个人站在神仙居面前的水边，很是有些怅然的看风景发呆，沈浪看在眼里，慢慢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不远处，低声开口，飞飞，事到如今，有些话，咱们两个之间还是说明白的好，

白飞飞只是沉默不语，也不曾转头去看他，沈浪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低声说了下去，飞飞，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也知道，那时那刻活过来的你，如果没有这样的恨和怨，可能真的没办法活下去，所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筹备，开始布局，一点点的投身在这场终极报复之中，这些日子以来的一点一滴，每一件事情的发展，都是你的安排，到现在，终于完成了报仇的夙愿，可是，飞飞，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对宋离是否公平，他对你全心全意，你却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拿来利用，到现在，为了让宋离不起疑，你居然连腹中的孩子也一并算计到了，飞飞，你从前也算得上处心积虑，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不择手段没有心的人，飞飞，你这个样子，让人看了觉得心疼啊，

白飞飞只是静默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一会之后才说，如你所说，我已然是个没有心的，为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心疼，不是沈庄主这样的仁义大侠所为，

沈浪看着面前这样不死不活的白飞飞，低声问她，我只想知道，现如今，你对宋离，到底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如果你就是对他无意，现在离开也为时未晚，趁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醒觉，否则，一旦他幡然醒悟，飞飞，对你来说，可能就已经太晚，到时候，即便是我，也可能爱莫能助，

白飞飞微微仰头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色，淡然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岂是人力可以逆转？我从前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总是一味想要得到根本就不可能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才会遭遇这样的报应，只是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何不报应在我的身上，而是要让我连累别人成了你的剑下亡魂？

沈浪微微皱眉，不明白白飞飞为何就是过不去王怜花那一关，王怜花活着的时候，也并不曾见白飞飞对他多么格外用心，为何这时候就成了心头永远不能平复的伤疤了呢，白飞飞心有所感，终于转头看过来，沈浪，如果朱七七因你而死，你是不是就会这样，一辈子放不下想不开，时时自责不已？

沈浪答不上来，他只知道，那时候抱着闭上了眼睛的白飞飞，他心里慌乱的不成样子，从未有过的慌乱，白飞飞看的分明，也不过是微微一笑说着，别提我的事，我那时候如果就死了，你自然也会慌乱不安，却不是为了我这个人，而是当初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只是，时过境迁，人都是会长大的，沈浪，到了这样的时候，你也放下吧，我那时候，全都是不知道轻重缓急的满口胡言，笑话一般的满口胡言，

沈浪才要争辩，忽然眼角余光扫过看见了不远处宋离正往这边寻来，他心中一动，略微抬高了些声音问她，飞飞，事到如今，你也给我句痛快的实在话，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白飞飞一开始没说话，只是一个人呆愣愣的出神，过了一会才低声回答，相识一场，你既然能这么问的出口，那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我的心，如今都在这里，

她的手本来垂落在身侧，这时候却交叠着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沈浪眼神一黯，宋离的声音已经恰恰好传来，劳烦沈庄主这样动问顾念内子的身体，在下十分感激，

白飞飞微微侧头，瞧见宋离的身影出现在眼中，脸上带了些清冷和暖笑意，抬起手来向他伸展过去，宋离快步上前，正好就着这个姿势将白飞飞拥入怀中，她柔顺的依偎在他怀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那样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宋离微微低头，瞧见她这个样子，眉宇之间都是温柔体贴的情意，看见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于是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白飞飞的手虚虚环在宋离肩头，看起来很是无力，宋离就这般抱着她转身而去，并未再与沈浪交谈，

沈浪站在神仙居前面，凝视着面前与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水面，很是唏嘘叹息，这一夜之后，宋离俨然已经成为新任快活城城主，至少眼下看起来，快活城上下都是拥护宋离的，快活王昨夜对白飞飞做的事，早就已经私底下在快活城中传开，几乎那些紧要位置上的人都已经知道，快活王是如何对待这位忠心耿耿的气使的，道义上来说，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就是宋离果然谋划反了快活王，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嘛，在快活城这样的地方，要想站得住，不仅仅要凭借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最重要的还是武功和心思，只有足够聪明也足够强大的人才能统领快活城，从沈浪的角度来说，他本心里还是比较偏向于宋离的，至少宋离是个有分寸有是非的人，而且也是一个可以控制的住的人，相比快活王来说，宋离更温和，也更有规矩，

只是他也明白清楚的很，这一夜之后，他和白飞飞之间，已经算是彻底了断了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浪就是很清楚的明白，他和白飞飞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可能，从今往后在她心里，他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了，方才那时候他最想跟白飞飞说的话，其实并没有说出来，他其实是想告诉白飞飞，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宋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又或者，你在宋离身边已经待不下去，最起码，还有我可以送你离开，还有我可以帮助你重新做回从前的幽灵宫主，而不是众人眼中的宋夫人，想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不是宋离那么说，众人也不会都想当然认为朱七七不会有事，如果他和熊猫早点折返回去寻人，也许有些事就不会发生，沈浪每每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后背上一阵阵发凉，他终于开始觉得，宋离，也许从来都不是他认为的那个样子，这位快活城气使，也许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被看透的人，

那一夜之后，白飞飞到底还是受了惊吓，虽然她当时极力镇定护着腹中的孩子，还是动了胎气，之后几乎卧床一个多月，才终于算是躲过了这个劫难，宋离百忙之中还是坚持亲自照顾白飞飞，让她觉得很是歉疚不安，身体大好之后就亲自下厨，为宋离做了一顿饭来赔不是，宋离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将白飞飞抱在怀里许久不曾放开，将她放开之后，宋离与她额头相抵的看了一会之后，在白飞飞逐渐泛起红霞的脸色里，微微偏头，寻到她饱满的红唇吻了上去，这一吻里，交换着太多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白飞飞的身段逐渐柔软下去，最后只是猫儿一般伏在宋离怀中，

又过了些日子，沈浪来快活城里寻熊猫一起去办事，不经意间偶然遭遇了白飞飞，她的样子看起来比从前还清瘦了一些，脸色虽然还好，可是沈浪总是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白飞飞并未如常与他客气说话，而是就那样视而不见的从另外一个风向离开，身边跟着几个看起来眼生的丫鬟，沈浪凝神看去，似乎都是些隐藏了功夫底子的人，不觉暗暗皱眉，微风吹过，他瞧见白飞飞脖颈处那显然新添上去的痕迹，不由得恼怒的几乎立时发作，她现在是个有身子的人，又才好没多少日子，宋离难道就不知道体谅体谅她，节制一下自己么，

书房里，熊猫正在跟宋离闲谈，偶然提到他与白飞飞之间，宋离的脸瞬间红了红，很快又克制压抑下去转移了话题，熊猫瞧见了，却没有说破，他觉得那是人家夫妻之间的私事，自己一个外人，如何好牵涉其中，不过，后来醉酒之后不慎说与沈浪知道，沈浪却与他想的不一样，所以，等他醒酒之后，沈浪很是诚恳的拜托恳请他，在不引起宋离疑心的情况下，去快活城里看看白飞飞现在过的到底如何，熊猫听了这话，很是有些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众所周知，白飞飞是宋离万中无一的心头好，难道如今在快活城里，还会有人能够让白飞飞过的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