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sper。。。

04.

凤九那番话之后，叠风沉郁了好些日子，每每想起自己那古灵精怪的十七师弟，都会觉得心如刀绞，不能言语，

这些个日子里头，满腹的心事无从分说，入夜之后，叠风时常在后山默默游走，也是在反复思量，该要如何去向师父分说小十七这件事，师父一向最疼十七，若是知道十七真的已然遭逢不测，不知道会多么伤心难过，

夜色之中游走的多了，叠风发现了另外一个和自己类似的人，那便是狐狸洞里头的青丘帝姬，

第一次远远瞧见了那一抹红色，叠风下意识主动回避了去，后来，日子长了，发现每天都是差不多时候，小姑娘也总是一模一样的路径，他不觉起了几分疑心，也就不再主动回避，而是隔着一些个距离跟了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一路跟过去，叠风发现，小姑娘每次去的都是同一个地方，那便是那些个仙鹤所在之地，

思量之后，他去了附近的高处，夜色之中默然看着，眼见着小丫头从一众仙鹤当中穿行而去，那些个仙鹤们居然挨着个的主动过来与她亲近，要她摸摸头和翅膀，着实有些惊讶，

这样看过之后，叠风以为，小姑娘就是趁着夜色来和这些个仙鹤玩耍，也就没有再去留意，

后来，果然的一次机会，还是那般的高处，他亲眼所见，小丫头从一众仙鹤当中穿行过去，到了那边较为偏僻的地方，居然拿出来一个不小的水壶，一边浇水，一边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场面唤起了几分熟悉的感觉，使得叠风想起了自己的十七师弟，

早年间，小十七也做过类似的事，那时候，司音这样，记得好像是为了种活什么东西，却不知道，眼下这位青丘帝姬，如此这般，是不是也在此间种了什么？

昆仑虚龙气充盈，灵气自然也是其他地方望尘莫及，小姑娘便是真的偷偷摸摸种了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

本着对人家的尊重礼遇，叠风只是站在高处看着，并不曾去查探，也就不知道凤九到底在那种了什么东西，甚至不确定，她这般举止，到底是不是因为种了什么，还是纯粹就是由着心思找点事做，打发日子，也好发散掉那些愁苦心思，

叠风觉得凤九满心愁苦，自然是因为青丘女君还不曾醒来，虽然那时候凤九说过，女君曾经醒来过一次，可惜之后一直沉睡不醒，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至今还是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这段日子里头，一众弟子眼中，师父墨渊，身为昆仑虚之主，每日都会过去狐狸洞中看望女君，也每次都会盘桓一些时候，折颜上神也是每隔几天就会过来看看，瞧瞧女君的情况，可惜，即便如此，女君还是昏睡不醒，无知无觉，

数万年下来，这还是师父墨渊第一次对一味女仙这样用心，虽然是因着女君对师父的殊胜恩情，不过，这番情由，还是让弟子们四下有些议论，隐隐都有了几分预感，却又不好去说什么，只是感叹，这样的大事，十七居然不能亲眼目睹，实在遗憾，

大约是因为一直都在忧心女君的伤势，也是不想去听见那样的说法，故而，墨渊一直不曾向弟子们问起小十七的情况，

弟子们得了叠风吩咐，也都不会在师父面前提到十七，就是想让才神魂归来的师父缓一缓，平复一些心绪，免得为了十七伤神不已，

这般日子里头，每天晚上巡视整个后山，已然成了叠风的必修课，如此一来，也就时常看见那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大步流星，风风火火，去往仙鹤所在之地，认认真真浇水松土，还每次都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

叠风看在眼里，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对小姑娘颇为怜惜，亲姑姑就那样躺着，生死未卜，她一个人日日夜夜的守着，忧心忡忡，衣不解带，大约，每天下来，除了这样的排解方式，也做不了旁的什么，便是满腹的心事，忧愁，彷徨，也都无处可说，还要守着帝姬的身份，只能这样自言自语，才能不给旁人知晓，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之下，叠风开始用心去接近那可怜巴巴的小姑娘，

想来，她也不过才七万多岁出头，就和当年的十七一样，遭逢了这样的意想不到之事，眼下这般时候，最需要有个人在身边，哪怕只是听她说说话，

本着这样体恤照拂的心思，选在人家从仙鹤那边回来的时候，叠风故意出现在附近，陪着小姑娘走一程，送她到狐狸洞口，见她进去，才转身离开，

一来二去，自然也就熟悉了些，如此，叠风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不是一般活泛，而且还总是很有话说，回去狐狸洞的这一路上，总是可以不知不觉与他说很多的话，

大多数时候，叠风只是默默听着，有时候给她问起来，也会应答几句，

事后回想起来，他发现，小姑娘说来说去的那些话，都是关于吃食，话里话外含着的意思，就是在暗示，最近昆仑虚的饭食实在不怎么好吃，

这天晚上，叠风试探着说起这件事，问小姑娘喜欢吃什么，可以让师弟们去置办，

没想到小姑娘回答的颇为爽快，“不用那么麻烦，方便的时候，把厨房借给我用用就行，战神每日都过来看望姑姑，我想着也该做点糕来预备着，免得战神每次都是只能喝茶，”

叠风听了着实有些惊讶，怎么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青丘帝姬，居然还能下厨做饭，

第二天师父再过去狐狸洞看望女君的时候，小丫头还真是从厨房端了一些才出锅的点心去配茶，因着做了不少，剩下的那些也就给大家伙分着吃了，

这样子吃过尝过之后，叠风才知道，人家为什么说要借用厨房，又为什么觉得之前的饭食不怎么样，

瞧出来小丫头是真的能做出来许多好吃的饭菜，也是真心实意喜欢下厨，叠风也就时常鼓励她去厨房忙活，如此一来，小丫头明显看着比从前欢实了不少，

一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得很欣慰，不知不觉之间，私下相处的时候，已然忘了人家那青丘帝姬的身份，只当人家是个乖巧可爱的小丫头，各个都恨不得多多用心照拂一些，

这样不紧不慢的日子里头，这一天，折颜来到昆仑虚中，正在大殿上和墨渊说话，那一身红衣的小丫头忽然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大老远就喊了出来，“醒了醒了，姑姑醒了，上神，姑姑醒了，姑姑终于醒了，”

听了这番话，主位上坐着的墨渊当即站起身来，用了少见的快速步伐，朝着后山狐狸洞而去，折颜跟着一同过去，两位上神都是神色匆匆，看的出来，都很惊喜，

叠风当是就在大殿上侍奉，自然也听见了，落后几步，也跟着去往后山，一路上已然带上了几个师弟，又吩咐了不少的事，就是想着，但凡女君有所需要，都需得准备的又快又好才行，

等到叠风带着几个师弟在狐狸洞外头恭谨守候，顺便吩咐其他师弟，陆陆续续做准备，例如收拾好炼丹房之类，狐狸洞里头，墨渊已然在床榻边上落座，凝神看去，那背对着他躺着的小女子，终于慢悠悠转过身来，含糊嘀咕了一句，“小九，我睡了多少日子？”

凤九就在折颜身边站着，听见姑姑问话，赶紧出声回答，“姑姑，三个多月了呢，姑姑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多月，”

白浅还是那闭着眼睛的样子，缓缓起身，墨渊看在眼里，伸手过去扶着，

她睡的有些迷糊，也是身上还不大有力气，也就果然让人家扶了起来，等到倚靠着枕头坐着，缓缓睁开眼睛看去，瞧见了老神仙和折颜，不觉有些吃惊，“师父？”

墨渊仔仔细细看着小女子的面容，温声询问，“睡了这些日子，可有觉得好些？”

白浅盯着面前的老神仙看了一阵子，确定了真的就是师父，不觉眼中含泪，然后也就伸开手臂抱了上去，“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墨渊伸开手臂，把小女子搂入怀中，在背上轻柔拍着，“我的小十七，便是做了女子装扮，也还是这样好看，”

白浅破涕为笑，放开了老神仙，紧紧看来，“师父回来多少日子了，身子骨如何，可曾好些？”

墨渊眼中都是怜惜心疼，“无妨，不打紧，”

白浅笑道，“师父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她低头咳嗽起来，墨渊一只手拢在她肩头，然后又在背上轻柔为她拍着，“才回来，就听说了你那些事，眼下觉得如何，可还难受的厉害？”

折颜这个时候出声说道，“赶场似的，接二连三，要是还能不怎么样，才更吓人，如今这样，也算正常，谁让她就是这样逞强，”

墨渊起身让开了地方，折颜过来落座，握着白浅手腕，仔细查探了一阵子，随即告诉墨渊，“虽然不曾折损了根基，还是伤筋动骨，需得好生修养，前阵子那些丹药，有些虚不受补迹象，不能大意，”

他起身去到一旁，给了方子，吩咐了凤九几句，凤九点点头，当即匆匆去了，折颜看了看那师徒两个，微微一笑，也走了出去，赶着去炼丹房给白浅制药，

如此一来，狐狸洞里头，只剩下师徒两个在一处，墨渊看着面前的小徒弟，见她还是有些咳嗽，为她取了温水润喉，

白浅诚惶诚恐接过来，微微低头的姿势，“师父，不过就是喉咙里有些痒，咳嗽几声罢了，不大紧的，师父不用这样，也不该让师父来照看我，”

墨渊重新落座在她身边，看着她，等到她喝完了那一杯的温水，这才温声发问，“觉得如何，能说话么？”

白浅握着茶盏，点点头，“已经好多了，虽然还不大有力气，说话还不成问题，”

墨渊于是问她，“大紫明宫和九重天之后，你是如何做到的，还能去为我夺草？”

白浅听了，不觉眨了眨眼，没想到，七万多年之后，师徒之间久别重逢，客气寒暄的话都还没说上几句，老神仙就这样直逼要害，一上来就问了这个她最想遮掩过去的事，

她本来不想说的，真心一个字都不想吐露，不过，给老神仙这样看着，还给老神仙握住了手，整颗狐狸心都变得有些迷糊，不知不觉也就说了出来，“也没什么，就是吃了一些早年从折颜那里淘换来的丹药，”

老神仙挑起眉头看来，无声询问，到底什么丹药，

她看在眼里，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就是在嗓子眼里呢喃，“就是可以暂时提升修为，但是也就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我把那一瓶子都吃了，大约可以维持一天时间，”

墨渊看着面前的小徒弟，沉声言语，“所以，你那夺草的办法，就是仗着身法轻盈灵活，与那四头凶兽缠斗了差不多一天，既如此，既然可以全身而退，为何后来又杀了四兽，还沉了岛？”

白浅低声回答，“我本来不想怎么样的，结果那四个家伙不依不饶，非要不死不休，我也没不得已，没办法，只能痛下杀手，”

她看了看老神仙脸色，小声嘀咕，“那岛也不是我故意沉了的，是那四个死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沉了下去，”

墨渊看着面前的小徒弟，眼神之中，都是怜惜心疼，

她明明就是破釜沉舟，非得杀了那四兽得到修为不可，这时候却又说的这样云淡风轻，无非就是不想给他知道那时候的具体经过，不想他为她忧心难过罢了，

老神仙不说话，白浅赶紧装作身上无力，疲乏不已，和早年间一样，顺势躺倒在了老神仙腿上，“师父，说了这几句话，我心跳的难受，身上没力气了，需得缓缓才行，”

墨渊低头看来，摊开手掌，落在小徒弟肩头轻柔，是安抚，也是抚慰，更是庇佑关怀，“那就躺着好了，才醒来，身子骨还弱，要多休息，”

白浅听了不觉笑了起来，墨渊问她笑什么，她仰头看来，“这话也适合师父，师父也是才醒来没多久，身子骨也弱，还是要多休息才行，”